孤叶浮萍第一卷泥里生十年巧合
第十二章第六节 暮色像一块被浸了水的灰布慢悠悠地往街巷里渗。
我揣着半饱的肚子踩着青石板路上的薄影晃荡还是老路子——从张家弄的青砖黛瓦里钻出来掠过公共汽车站的站牌再顺着牛场路的斜坡溜到东栅大街最后拐进自家那条窄胡同。
这习惯跟钟摆似的晃了好些年连墙角哪块砖缺了个角都摸得门儿清。
那天傍晚的风里裹着夏末的热燥刚走到汽车站就看见攒动的人头像被扔了石子的水面一圈圈往外扩。
我挤不进最里层踮着脚往缝里瞅只瞧见地上摊着顶蓝布帽旁边还有几滴暗褐色的渍印像极了被踩烂的桑葚。
议论声嗡嗡地漫过来抢东西手表零碎的词儿拼出个模糊的影儿。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人群像被撒了把米的鸡往两边裂开条缝露出穿白衬衫的警察和几个脸色煞白的路人。
东栅中学的......一个戴袖套的大叔正跟警察比划俩小子中的一人下手忒狠把人打趴下就摘人手腕上的表往甪里街那头跑了...... 我心里一下。
甪里街来的学生高一一班那几个总凑在一块儿的男生里就全从那边来的。
那时候打架不算什么新鲜事街头巷尾的半大孩子拳头硬了就想试试深浅可动了抢东西的念头性质就变了。
尤其抢的是手表——这年头谁家能有块手表跟揣着个金疙瘩似的金贵那是能在街坊邻里面前直起腰杆的物件。
我没往前凑这种事少掺和为妙。
东栅中学就那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一多说一句被传出去指不定哪天就被堵在放学路上。
揣着这点心思我缩着脖子往回挪眼角余光瞥见警察在小本子上记着什么人群里有人偷偷往学校方向瞟那眼神里的探究像针似的扎得人不自在。
顺着牛场路往回走晚风卷着牛栏里飘来的腥气混着街边小饭馆飘出的酱油香是熟悉的烟火气。
走到双溪桥桥洞下的水潺潺地流映着街灯碎成一片金鳞。
左转进东栅大街眼角突然瞥见水厂院墙里探出来的葡萄藤深绿的叶子底下藏着些紫盈盈的粒儿像被揉碎的晚霞。
方才在汽车站攒了一肚子燥气这会儿喉咙里跟塞了团棉絮似的渴得厉害。
水厂的墙不算高墙头上爬满了牵牛花的藤蔓。
我左右瞅了瞅街面上没什么人便猫着腰凑过去手一撑墙头轻巧地翻了上去。
葡萄架就在院墙内侧竹竿搭的架子歪歪扭扭看着有些年头了。
我扒着最粗的一根竹竿往上探鼻尖都快碰到那串最紫的葡萄了手刚够着蒂头就听见一声脆响——那竹竿竟跟糟了心的木头似的从中间裂了道缝。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两只手撑着的地方突然塌了。
天旋地转间我头朝下往地上栽脑子里倒奇异地清明跟小时候在河里扎猛子似的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
眼看鼻尖就要撞上地面我猛地伸出双手往地上一撑借着那股劲儿蜷起身子硬生生往右边打了个滚。
后背撞在地上时不算太疼可左手腕传来的剧痛却像有把锥子往骨头里钻冷汗地就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嗓子眼儿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我龇着牙转头看左手刚才撑到的地方竟立着只掉了漆的方凳凳脚的棱角跟刀片似的闪着冷光。
谁啊?里屋传来个含糊的声音带着被惊扰的不耐烦。
我哪敢应声捂着左手就往大门那儿窜。
铁门上的锁链是虚挂着的我手抖着解开拉开门时铁轴一声怪叫吓得我差点跳起来。
一路狂奔出东栅大街直到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得胸口发疼才敢放慢脚步。
左手腕越来越沉疼得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我一边走一边往天上瞅月亮躲在云后头昏昏沉沉的。
十年前也是在条街上的一个院里为了找个橙子当垫脚的好摘更高处的葡萄结果在平房里撞见了吊死鬼吓得二天没敢关灯睡觉。
十年后的今天还是为了摘葡萄摔下来偏偏就撞在一只方凳上。
这世上的事有时候巧得让人心里发毛难不成我这辈子都要跟这些方方正正的物件较上劲? 回到家时左手已经肿得像只发面馒头。
我没敢跟妈说怕她念叨我又不安分。
偷偷找了块布条缠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那股疼劲儿钻到骨头缝里熬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一早手腕肿得更厉害了连带着整条胳膊都抬不起来。
路过医院时我咬咬牙拐了进去骨科的唐医生捏着我的手腕转了转眉头皱得老高:怕是骨裂了先上个夹板。
他手脚麻利地用夹板固定住缠了厚厚几层纱布末了叮嘱我:要是还疼就再来拍个片子。
我揣着这条不能动的胳膊往学校走快到校门口时瞥见对面工农饭店的门帘动了动里面探出个戴军帽的脑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来往的学生。
心里正犯嘀咕就看见几个警察从饭店里出来拦着几个从西边过来的男生盘问。
其中一个矮个子男生脸都白了低着头想往旁边绕被警察一把拽住。
我心里了一声看来昨天的事果然查到学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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