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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叶浮萍第一卷泥里生一九七六

第一卷泥里生 第十五章第二节 教室后墙的标语被雨水泡得发皱教室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几个字褪成了浅灰。

我数过窗台上的裂缝一共十七道——就像我在这所高中待的两年里真正把屁股钉在木椅上听课的日子凑起来恐怕还填不满一百个日出。

数学于百章老师的袖口磨出了毛边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的声音像钝刀割草。

第三章第四节完了讲第五节。

他总这样戴着副老花镜眼皮都不抬说着一口听不懂的普通话仿佛课本不是要教进脑子里是要赶紧念完交差。

前排的顾菊英用铅笔在桌角刻小人后排的吴伟良他们把《农业基础》课本折成纸牌甩得啪啪响。

我盯着黑板上的二次函数那些抛物线像被风吹乱的蛛网缠得人头晕。

起初还能抓住几个知识点后来进度快得像赶火车老师一节课能翻完小半本书再听课时耳朵里就只剩嗡嗡声比牛场弄口老槐树上的蝉鸣还模糊。

晚饭时我扒着碗里的红薯稀饭让我去建筑队上班吧王叔说能给我算个普工。

灶台上的灯光晃着娘的影子她正用粗布擦着豁口的碗手背上的裂口沾了面粉像冻裂的土地。

胡说啥。

爹把烟头踩到脚底下火星子落在地上好歹混到高中毕业。

现在是臭老九保不齐哪天就变了天?他吐出的烟圈在灯光下一圈圈的散开我看见他鬓角的白头发比去年又多了些。

没办法只能接着在教室里耗。

阳光斜斜地从糊着纸的窗棂漏进来照见空中飞舞的粉笔灰也照见前排顾菊英低头记笔记的背影。

她的花布褂子洗得挺干净的袖口却总是熨得平平整整铅笔头削得尖尖的在糙纸本上写得沙沙响。

整个教室好像只有她还在跟那些天书较劲。

那年夏天来得早麦收刚过我们就卷了铺盖。

学校没有办任何结业仪式甚至没人跟我们说句。

我背着打满补丁的帆布包走出校门时看见很多同学站在门口树下眼神里带着点依依不舍有的人手里攥着本翻烂的《新华字典》。

以后...大家挥挥手算是告别了。

风卷着麦糠吹过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几条荒野里没处去的路。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十年学堂生涯脚一沾地就算是踏入社会了。

那一年是正经的公元1976年。

年初的雪下得特别大我在水泥厂学工砸石头耳朵里塞着棉絮还挡不住寒风。

广播里突然放起哀乐凄厉的调子裹着雪粒子砸下来。

周总理...走了。

旁边烧窑的老工人蹲在地上烟袋锅抖得厉害。

我看着漫天大雪想起小时候在县城电影院墙上见过的照片那个总穿着中山装、笑着挥手的老人。

那天水泥厂停工了半天好多人蹲在雪地里一句话都不说只有雪花落在棉袄上的簌簌声。

入伏后怪事多天燥得像要着火井水下去半尺连老狗都趴在树荫里吐舌头。

七月初六那天后半夜我被震醒了——不是打雷是地在动。

桌上的粗瓷碗摔在地上我拽着娘往外跑时听见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响像有无数辆拖拉机从地底开过去。

后来听广播里说是唐山地陷了好多人...没出来。

没过多久广播里又响起哀乐。

这次是朱老总。

爹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烟院子里的向日葵蔫头耷脑的像是也听懂了那悲戚的调子。

九月初九那天我正往县城去想看电影突然路边的广播停了音乐响起播音员哽咽的声音。

毛泽东同志...与世长辞...整个县城好像被施了定身法挑着担子的、推着车的都愣在原地。

有人哭出了声有人蹲在地上捶着胸口。

我手里的电影票飘落在地风卷起票角像片没根的叶子电影院门口挂出了牌子所有电影停咉。

那天回去的路特别长夕阳把影子拉在公路上一步一挪像拖着千斤重的石头。

转折来得比谁都快。

十月头上公社的大喇叭突然放起了《东方红》声音大得能震掉墙皮。

四人帮有人举着红绸子从街上跑过后面跟着黑压压的人。

我挤在人群里看见很多人举着个用红纸糊的小旗子脸涨得通红眼睛亮得像星星。

有人拽着我的胳膊往高处跑你看!好多人!风把她的辫子吹起来沾着的麦糠落在我手背上痒痒的。

那天晚上公社礼堂开起了演唱会没有票的人在自己园子里敲着搪瓷缸子唱歌唱到半夜都不停。

再后来广播里开始提一个名字——邓小平。

老爸说:这个人能让咱们吃饱饭。

并从包里拿出几份报纸指着上面的照片给我看:你看他笑得多实在。

阳光透过我的发梢在报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印着铅字的纸页好像真的透出点暖烘烘的希望来。

1976年就这么过去了。

像条翻涌的河载着悲伤、恐惧、还有突如其来的光亮把我们这些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卷着、推着往不知名的远方去。

我站在我家门口的桥面上看着远处的船只走过了一艘又飘来了二艘突然想起父亲那天说的话——以后总会好的吧? 风掠过耳畔好像真的带着点不一样的味道了。

标语斑驳窗裂延蛛缠函数课如烟。

骤起东方声破夜春雷隐动未了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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