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与河西的故事第66章 三女无后承嗣忧 算盘有言新章立
洪泽湖的春水漾着细波滩涂上的芦苇冒出了崭新的绿意那带着水光的叶尖儿倔强地顶破了去岁留下的枯黄残茬。
可这盎然生机似乎被姬家堂屋那扇旧木门挡住了屋里弥漫的沉闷如同灶膛里压着的湿柴只冒青烟不见旺火沤得人心口发堵。
虞玉兰盘腿坐在靠墙的小板凳上手里一把边缘都磨破了的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扇出的风软绵绵的驱不散初夏渐起的黏腻热气也扇不开她眉宇间那个拧成了疙瘩的愁绪。
她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门槛内正玩着泥巴的小孙女永英身上。
小丫头刚满周岁没多久胖嘟嘟的像只粉团子正咿咿呀呀地用小手捏弄着一小团湿泥玩得专注。
粉团子又是个粉团子。
虞玉兰的心也跟着那湿泥一起直往下坠沉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正英……”她喉咙里干涩地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那个快四岁、总爱咯咯笑着追撵鸭群的二丫头去年夏天就因为大人们都下田抢收稻谷一时没看住偷吃了半碗齁咸的盐豆……那小脸憋得青紫的样子至今还像噩梦一样缠着虞玉兰。
丫头蜷在凉席上的小小身影多像一只被烈日暴雨打蔫了的茄子啊。
那剜心的痛过了这些时日依旧像粗粝的盐豆子死死硌在她的心尖上碰一下就疼。
“早女都六岁了”虞玉兰终于又开了口蒲扇停住了眼睛不看向旁边低头默默纳着鞋底的儿媳只死死盯着小永英。
“这……这又是个丫头。
文兰啊”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土地般固执、不容置疑的分量 “咱们姬家……不能就这么断了根苗。
你得上心得抓紧!找郎中好好瞧瞧该调理调理该吃药吃药老辈人传下来的讲究也得听着些。
田里地头家里杂活你能少沾手就少沾手身子骨养好了才是顶顶要紧的正经事!” 她顿了顿蒲扇那磨得光滑的竹柄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加重了语气。
“这是顶破天的大事!关系到咱们姬家祖坟往后有没有人添土、烧纸、磕头万万马虎不得!” 昊文兰手里穿梭的针线微微一顿。
昏黄的油灯光晕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落一小片柔和的阴影。
她抬起头嘴角习惯性地向上弯起一个温婉的弧度那笑容依旧熨帖像无风的湖面平静得不起波澜。
但若细看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疲惫与无奈: “妈您看您说的。
怎么办?我也想啊!可这事儿……” 她的声音轻软带着水乡女子特有的糯。
“您不能光怨我呀这生男生女是两个人的事……” “两个人的事?”虞玉兰像被针猛地扎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被冒犯了的、近乎蛮横的执拗。
“那怎么他老姬家祖宗牌位前头站着的都是带把儿的? 你堂房大嫂进门三年抱了俩小子!你三房二嫂过门头胎就是个胖小子!怎么偏生到了你这里就……” 她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那是根植于这片古老土地最深处的、对“香火”二字近乎本能的恐惧与执着。
她不懂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男人种子”的道理她只认眼前铁板钉钉的结果——儿媳的肚皮不争气。
这念头像一根尖锐的木刺扎得她日夜坐立难安也在这对原本还算和睦的婆媳之间悄然划开了一道细微却日渐难以弥合的裂痕。
这道裂痕在日头毒辣、晒得麦芒都似乎要打卷的午后在互助组那噼啪作响的算盘珠子声里被拉扯得更宽、更深了。
互助组刚散了工打谷场上还蒸腾着新麦的甜香和男男女女们身上散发的汗味儿。
昊文兰没急着回家坐在场边滚圆的石磙上膝盖上摊开一本蓝布封皮已磨毛了边角的账簿。
互助组长庞世贵蹲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眉头拧成了一个紧巴巴的疙瘩。
“文兰妹子你再给细细算算看。
” 庞世贵用烟锅子指着账本上一串密密麻麻的数字语气带着困惑。
“老刘家就出了三亩半中田劳力只算他婆娘一个半(意指老刘婆娘身子弱出工不多只能算半个劳力)可老王家是实打实出了两个壮劳力风里雨里干了一个月零七天没歇过一天工。
按说这麦子分下来照劳力工分算老王家该比老刘家多分一百二十斤才显得公道吧? 可老刘婆娘昨儿个堵着我家门框声音拔得老高说按田亩入股她家田土肥收成指定多凭啥分到手的反而少了?这道理我跟她掰扯不清!” 昊文兰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在乌木算盘珠上飞快拨动噼啪作响声音清脆利落宛如急雨敲打在青石板上。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条理分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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