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 : 首页 > 半句吧 > > 河东与河西的故事

河东与河西的故事第80章 玉兰按印终入社 稻浪涌金始归心

虞玉兰的脚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半步也挪不动了。

她怔怔地望着那群欢天喜地、牵着牲口融入高级社大家庭的社员们。

那些平日里一同在土里刨食的乡邻此刻脸上洋溢着一种她既陌生又隐隐渴望的踏实。

再看看自己手里牵着的、病后依旧孱弱的老牛一股熟悉的、冰凉的无力感混杂着恐慌再次像洪泽湖冬天的湿气渗透骨髓紧紧攫住了她的心。

她想起前些日子老牛生病时自己求医问药无门、只能守着牛掉眼泪的那份绝望。

这一次是侥幸挺过来了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她一个孤老婆子还能不能护得住这头相依为命的老牛?还能不能守得住那三亩全靠老天爷赏饭吃的薄田? 正当她心乱如麻之际社里的年轻技术员小李子——一个戴着眼镜、刚从农校毕业不久、浑身透着股机灵劲儿的小伙子推着一辆簇新的、后座架上绑着喷雾器的自行车风风火火地从她身边走过。

他这是要去给社里的稻田统一喷洒新分配下来的农药。

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胸前“福缘集高级社”几个鲜红的字格外醒目。

看到形单影只的虞玉兰和她那头瘦骨嶙峋的老牛小伙子脚步顿了顿推了推滑到鼻梁上的眼镜语气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认真也夹杂着一丝对长辈的关切: “虞奶奶您这牛……瞧着还没好利索啊?这天热得邪乎可得当心点别中了暑气。

社里头……社里头明天要给所有大牲口统一打防疫针专防暑热疫的听说效果顶好。

” 他瞅了瞅虞玉兰那紧绷着、看不出喜怒的脸后面更劝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轻微的叹息推着车子匆匆赶往田间去了。

可那“统一”两个字却像两根烧红的针狠狠地扎进了虞玉兰的耳朵里直刺心扉。

她牵着牛如同一尊泥塑木雕直挺挺地站在午后白花花、毒辣辣的日头底下汗水顺着额角深刻的皱纹像小溪流似的往下淌她却浑然不觉那灼人的热浪。

眼前是高级社社员们牵着牲口走向集体保障的热闹场景。

耳边反复回响着小技术员的话。

王三麻子通过大喇叭的吆喝。

居局长夫妇关于“前程”的劝说。

女婿丁大柱描绘的“福祉”。

还有女儿忠云那双写满了渴望“进步”的眼睛……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恐惧、担忧与那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在这一刻如同洪泽湖夏日里骤然掀起的狂风暴雨汇聚成一股无可抗拒的洪流猛烈地冲击着她心中那座坚守了许久、早已摇摇欲坠的堤坝。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脚下这片耕耘了一辈子的土地仿佛在晃动、在塌陷。

她下意识地死死攥紧了手中的牛绳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掌心的老茧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老牛仿佛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微颤又低低地“哞”了一声抬起那双温顺而浑浊的大眼睛默默地望着她。

就是这一声牛哞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秋意渐浓洪泽湖边的风吹在身上已带了些许凉意但福缘集高级社的办公室里却是一片热火朝天。

社长庞世贵正唾沫横飞地跟几个生产队长布置着秋收的各项任务。

会计王三麻子的手指飞快地拨弄着算盘珠子发出噼里啪啦清脆的声响如同在为这热烈的气氛伴奏。

就在这时办公室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屋里的喧嚣声像是被一把快刀骤然切断戛然而止。

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

虞玉兰就站在那里。

她那张饱经风霜、布满深深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块被岁月和风霜侵蚀得干硬龟裂的泥土雕塑。

只有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浑浊得像洪泽湖最深处的淤泥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水般的平静——那是一种被彻底抽干了所有生机、所有反抗意志之后万念俱灰的死寂。

她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进了办公室。

脚上那双破旧的布鞋踩在夯得坚实的泥土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声音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办公室里显得异常清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所有的目光都追随着她移动里面充满了惊愕、探究、难以置信或许还隐藏着一丝等着看这出“顽固分子回头”大戏结局的兴味。

虞玉兰径直走到庞世贵的办公桌前。

桌面上摊开着一本簇新的高级社花名册墨迹犹带湿润的光泽。

花名册旁边端端正正地放着一盒廉价的红色印泥那红色在此刻看来竟有几分刺眼。

她站定了没有去看庞世贵那张显得有些滑稽的圆脸也没有理会周围任何一个人的注视。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带着千钧重量般落在了那本花名册上。

那目光空洞无物却又仿佛凝聚了她一生的挣扎与重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本文地址河东与河西的故事第80章 玉兰按印终入社 稻浪涌金始归心来源 http://www.banjub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