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英雄谱第194章 晋威之下
暮春四月临淄宫阙内肃杀之气弥漫。
齐宫大殿穹顶高悬蟠龙云纹在巨大的梁木上蜿蜒盘踞。
殿内虽有熏香冉冉却驱不散那层无形的沉重。
春风本是煦暖此刻灌入殿中竟带着丝丝滞涩的寒意。
齐灵公姜环跪坐在冰凉的玉席上冕旒垂下的十二串珠玉将视线分割成模糊的条块。
透过这晃动的珠旒屏障他清晰地看见殿中央躬身侍立的晋国使者。
使者身着深色朝服腰束玉带双手高高捧举着一块玄青色的玉牍。
阳光自高窗外斜射而入精准地落在玉牍表面折射出刺目而冰冷的光晕恍如毒蛇吐信时那最冷的瞬间。
使者的声音洪亮如钟带着晋国特有的、不容置喙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铁钉钉在大殿光滑如镜的玄青色石砖之上激起微不可闻却直透骨髓的共鸣: “寡君命曰:郑国无道屡叛盟约藐视周礼!今纠合天下诸侯同盟征伐以彰天威!君侯既尊晋为伯共主征伐此乃大义所在不容推诿!” “不容推诿”四字尾音上扬带着审讯鞭笞的味道。
阶下两侧齐国的肱股之臣们垂手鹄立。
国佐面容刚毅颌下短须微微抖动;高无咎眼神沉稳看不出波澜;年轻的崔杼则微微低首目光落在地砖接缝的细线上仿佛在数算着什么。
他们脸上的表情如深潭般沉静垂首的姿态凝固成一种无声的臣服烙印深刻在晋国威权的光芒之下。
偌大的殿堂里只剩下晋使语音在柱廊间回荡碰撞的余音以及侍立两旁寺人若有似无的呼吸。
静默。
这静默仿佛持续了漫长的一季。
灵公缓缓抬起右手宽大的玄色云纹袖袍滑落露出一截内敛光泽的白玉护腕。
那护腕温润与此刻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轻轻一抬腕动作优雅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如同驱赶一只扰人的蝇虫。
珠玉轻响泠然之声短暂地驱散了殿中的重压。
“寡人……” 他的声音终于响起平稳得如同一泓秋水不起一丝波澜仿佛那话语并非发自肺腑而是这冰冷殿堂自行发出的低沉应和“自当尊奉晋侯号令。
” 于是帝国的车轮再次碾过尘土。
公元前581年晋为霸主联军伐郑。
齐国的黑旗在晋国赤色龙纹大旗之后猎猎舞动仿佛晋国巨龙的沉重拖影。
齐军的兵车队列整齐划一车轮紧紧咬着前方晋国主车留下的深刻辙痕。
车辙交叠密不可分。
灵公亲乘驷马戎车御手全神贯注唯恐半点偏离。
他端坐车中御座前方正是晋侯那座由六匹雪白骏马驾驭的朱轮华毂主车。
那庞大的轮毂隆隆碾过粗砺的河滩地卷起混着碎石的泥浪狠狠扑打在齐车驾者与卫士们的甲胄和脸上。
前方晋国中军那面巨大的玄色旗门高耸入云如同泰山压顶将天与地强行撕裂也冷酷地阻隔了灵公与那个号令天下、吞吐风云位置之间的任何可能。
公元前578年晋侯再次聚兵剑指西秦。
纵跨千里的征途烽烟席卷关山。
灵公身披重甲勒令齐师悉数出征。
甲胄在函谷关外的凛冽寒阳下闪着幽光自临淄出发跨过大河穿过崤函古道最终汇入滚滚西征的洪流。
他立于自家战车的戎旗之下视野所及是无边无际、遮蔽天日的晋字旌旗海洋。
战马的铁蹄、战车的轮毂、将士的步靴汇成一股足以令山河震颤的死亡洪流。
而齐军只是这洪流中一片相对整齐的浪花。
寒风中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晋国中军司马声嘶力竭的号令穿过层叠的队伍清晰地落在耳中。
六年的时光仿佛凝滞在车马卷起的征尘中。
初春寒意未退盟誓的高坛已在戚地夯土筑起。
坛高三丈黄土覆以玄色幔帐庄严肃杀俯视着下面列阵以待的各国甲士。
“君上”国佐身着由齐国工匠精心缝制的玄端礼服丝线绣着精细的蟠螭云纹。
他在灵公车驾前深深一揖至地宽大的袖袍垂落如垂天之云“吉时将届诸国伯主已至。
” 灵公微微颔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国佐身后已集结完毕、甲胄鲜明如镜的齐军仪仗队。
百名甲士持戈肃立锋刃无声地吞吐着春日薄寒的微光折射出炫目的光晕。
这华美与严整之下是深入骨髓的沉默。
这份沉默像一张无形的巨网日复一日地勒紧他的喉咙。
他轻轻抬了抬手动作幅度极小仿佛耗尽了力气:“去吧不可失仪。
” 国佐躬身领命旋即率队踏着统一的步伐庄重地走向高坛之下融入了那片由各色旗帜和不同装束组成的巨大人潮之中。
高坛之上晋侯身披十二章纹绣冕服九旒垂珠不动如山威严如九天之神只。
晋国诸卿大夫分列左右目光如淬火后的钢针锐利地扫视着鱼贯登坛的各国君侯。
每一个登坛者都能感受到那目光的重量。
灵公一步步踩在坚实的夯土台阶上脚下无声。
每一次抬足、每一次落步都感觉身体沉重异常仿佛无形枷锁缠绕又似背后有万千细线牵引拖拽着他不情愿地向上。
他终于走到坛顶在自己的位置上——晋侯左下首第一位站定。
晋侯的目光掠过他脸上那副谦卑温顺如同镌刻上去的笑容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审视只有主人对一件用惯的、温顺无比的家什的理所当然和平淡。
晋国执政正卿士燮的声音在坛上朗朗响起穿透料峭春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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