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冬挽歌第168章 冰鉴惊梦
冰鉴焚渊·月满弓张 无底冰渊东侧的风是有形状的。
它们像无数把淬了冰的小刀子从万年不化的冰崖裂缝里钻出来带着九幽之下的阴寒斜斜地劈向悬在崖边的北斗冰鉴阵基座。
玄冰铸就的基座足有十丈见方边缘凝结着半尺厚的冰棱每一道棱面都在惨淡天光下折射出幽冷的光像是巨兽露出的獠牙。
冰崖的岩壁更不必说刀劈斧削般的陡峭里嵌着数不清的冰裂隙深的能吞下一整队修士浅的也藏着足以咬断脚踝的冰齿黑黢黢的裂缝深处总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偶尔泄出的寒气能瞬间冻结飘落的雪片让它们变成悬浮在半空的冰晶。
江牧的靴底碾过基座上的冰碴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他扶着的玄冰柱足有三人合抱粗柱身刻满了北斗七星的符文此刻正随着风势微微震颤符文间流转的蓝光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连续七日他几乎没合过眼——白日里督造阵基要盯着修士们将千斤重的玄冰镜嵌进卡槽还要用自身灵力催动符文校准星轨;夜里更不得安宁镜魅会借着黑暗攀附冰崖而来那些由冰与影凝聚的怪物长着女人的脸、蛇的身子吐着分叉的冰舌被裂甲剑斩碎了还会化作冰雾重新凝聚非得用噬魔藤的力量才能彻底消散。
此刻他的眼皮重得像坠了铅视线里的冰崖开始晃动风卷着冰碴抽在脸上起初还有刺痛到后来只剩下麻木的红痕。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触到的皮肤又冷又硬像是摸到了一块陌生的冰。
腰间的裂甲剑也蔫了往常只要他心神一动就会发出嗡鸣此刻却静悄悄的剑柄上缠着的噬魔藤蔫头耷脑深紫色的藤蔓上结着薄冰连最顶端那点标志性的幽光都淡得快看不见了。
他低头看向脚边的深渊。
墨色的雾气在渊底翻涌像是一锅煮沸的墨汁偶尔有更黑的影子从雾里窜出来快得像闪电瞬间又消失不见。
据说这深渊直通九幽当年尉迟鹰镇守西域时曾在这里斩杀过一头能吞月的冰蛟蛟血染红了整座冰崖好多年才褪尽。
可现在那些被血染过的岩壁也成了黑色风从渊底冲上来时总带着一股淡淡的腥甜像是未干的血混着冰的味道。
“我究竟在守什么?”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出来像冰缝里钻出的毒草。
父亲尉迟鹰战死时他才十一岁。
母亲离开时他尚在襁褓镜像里满城的缟素和母亲轩辕辰瑶抱着他时颤抖的手。
后来母亲也失踪了留下他在西域的风雪里长大被人叫做“尉迟家的遗孤”又因为母亲的皇族血脉偶尔会被塞进“轩辕氏的旁支”里。
他练剑修符文拼了命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可每次站在这深渊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空的——就像这悬在崖边的基座看着稳固底下却是万丈虚空。
疲惫和迷茫像渊底的寒气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冻得他骨头缝都在疼。
他靠着玄冰柱闭上眼睛想喘口气。
就在这时—— “牧儿…” 那声音太轻了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睫毛上。
可又太清晰了清晰得能听出声音里的温柔像母亲当年哼过的歌谣带着点西域雪莲的清冽。
江牧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他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撞得肋骨生疼。
这声音…他在梦里听过无数次!每次都是这样温柔得能化掉西域的冰可每次想抓住又会变成刺骨的寒意。
他霍然转身玄冰柱被他的肩膀撞得发出“咚”的闷响符文蓝光剧烈地闪烁了几下。
风雪比刚才更大了白色的雪片打着旋儿把基座周围的视线搅得一片模糊。
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在基座下方三丈处一块向外凸起的冰岩上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女子穿一件雪白的裘氅。
裘氅的边角破了露出里面银线绣的云纹风把破口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破碎的旗。
她的身形极瘦瘦得像一根被风吹了多年的冰棱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冰岩上折下去坠入深渊。
她背对着他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发梢结着细碎的冰晶被风吹得乱舞有几缕贴在她颈后正是母亲。
“娘…?” 江牧的声音刚出口就被风吹散了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他往前走了两步靴底在冰面上打滑差点摔倒。
他扶住玄冰柱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视线死死盯着那个背影——是她一定是她!那裘氅是母亲的他在离家时见过;那发间的簪子母亲说过是轩辕氏皇族血统带的。
女子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身子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然后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风雪恰在此时停了一瞬惨淡的天光直直地落在她脸上。
江牧的呼吸猛地停了。
那张脸…是娘!苍白的皮肤挺秀的鼻梁唇角那颗小小的痣…这双眼睛凑得很近睫毛上沾着泪轻轻擦过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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